那個撿來的孩子,只認後爹後媽:「養恩,要比生恩大」

我爸小時候,我們老家發過大水。

那水到了大人的半腰,人們那時候孩子多,條件差,很多人已經到了吃不上飯的地步。

我爺爺家的一個鄰居,因為養不起孩子,把孩子放在了籃子裡,讓水漂走,希望有養得起的人家,能收留孩子。

那個孩子的父母把他推走了,那個孩子的哥哥就哭著把孩子抱回來,反覆幾次後,那個孩子的父母也放棄了扔掉自己的孩子。

我爸跟我說:「小時候有點吃的都是會搶的,幸好我哥哥們多,搶到了會分給我吃,不然真的會餓死。」

可就在養自己孩子都很艱難的地步,我的三爺爺還是收養了一個籃子裡漂過來的孩子。

那個孩子,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放在的籃子裡推走,整整漂了一個村子,都沒有人肯收留。人們自己的孩子都快養不起了,哪裡有力氣養別人家的孩子。

那個孩子也是有福氣,最後竟然就停在了我三爺爺家的門口不走了。我三爺爺向來心善,即使自己已經有了三個兒子,可依舊收留這個漂來的孩子。

《女兒的選擇》里李勁松收養了孫天愛,她真的是把孫天愛當成了自己的女兒養。

自己的兩個兒子穿什麼都無所謂,但是她收養的這個女兒,卻是該有的都有。為此,李勁松的小兒子時常覺得自己的母親偏心,要母親也給自己買新衣服。

我婆家的鄰居,以為自己不會生育收養了一個女兒,可剛收養完這個女兒,她就又生了兩個女兒。人們都覺得她會對這個收養的女兒不好,可她卻對這個大女兒更好了。

她對鄰居說:「就因為不是親生的,才更該考慮孩子的感受,對她更好,讓她不覺得自己被錯待。」

她的那個女兒長大後,親爹媽來找,那個女兒都是不認的。她說:「我只有一個爹媽,誰對我好,我知道。」

我三爺爺也跟李勁松一樣,對待他收養的這個孩子格外好。他家裡的孩子都沒有上大學,但是這個孩子聰明,我三爺爺愣是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上,供出了一個大學生。

 

他對外聲稱:「這個孩子到了我家裡,就是我家的孩子。跟我其他的孩子,沒什麼不一樣。」

我這個叔叔在養父的家裡感受到的是濃濃的親情。即使他大點之後,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親生的。但是,他從未感受到過自己被錯待。他感受到的是,養父母對他比其他孩子更深切的感情。

不是親生,勝似親生。

他工作之後,成了我們村裡最有本事的那類人。

每次他回老家,我爸爸就會說,那才是真正的衣錦還鄉。我三爺爺家裡因為有這個兒子,成了全村人巴結的對象。尤其是到了過年的時候,很多人都到我三爺爺家裡拜年,只為了跟我這個叔叔套近乎,看看能不能被幫扶一下。

我這個叔叔,對待外人都很薄情。但唯獨對我三爺爺的話,言聽計從。那些人跟我這個叔叔沒交情,便都去求我三爺爺。結果被我三爺爺更狠地擋了出去。

我三爺爺說:「你們只看到他在外邊的光鮮,誰看到他在外邊的不容易。他要買房買車,還要在外邊站穩根基,都不要給他添麻煩。」

我三爺爺規定自己家的親兒子,都不允許求我這個叔叔辦事。好在我這個叔叔對自家人很好,家裡的幾個後生都是他一手帶起來的。

我這個叔叔混得這樣好,自然有人去告訴他的親生父母。他的親生父母很快跑過來認親,信誓旦旦地說:「我們也是沒辦法,不把你扔掉,你在家裡都餓死了。」

我這個叔叔早就見慣了大場面,很冷靜地說:「我長大了,餓不死的時候,你們不是也沒來找我。我上學花那麼多錢,我爹到處借錢的時候,你們咋也沒來找我。現在聽說我發達了,過來找我了。

你們死了這條心吧,我不會認你們,也不會幫你們辦任何事。」

我那個叔叔的親生父母哭著說了很多,當然也提到了,沒有他們,就沒有我這個叔叔。

結果我這個叔叔說:「你們生的那個孩子,早就在大水裡餓死了。」

沒用我三爺爺出馬,我這個叔叔就把他的親生父母打發了。

我小時候看《射鵰英雄傳》,特別理解楊康。可能就是因為從小聽說過我這個叔叔的事情。

他的那句「養恩大於生恩」,很大程度上,讓我沒辦法去覺得楊康是個壞人。

如果我的這個小叔叔最後認了親父母,徹底放棄了真正為他好的三爺爺,這才是人性最大的悲哀。

我三爺爺去世那年,我這個叔叔40歲,哭得肝腸寸斷。他包攬了我三爺爺生病了和去世所有的費用,沒有讓自己的哥哥們出一分錢。

我三爺爺沒去世前,他年年都會回老家陪著我三爺爺守夜。我三爺爺去世後,他過年再也沒回過老家。

因為我三爺爺死前對他說:「我死了,你不用再回家。你已經付出得夠多了,帶出去了好幾個孩子。你過好你自己,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。」

可能沒有親身經歷過,你很難懂得我三爺爺這種人的善良。

我小時候跟我三爺爺有一面之緣,但是我卻知道他這樣的,才是最善良的那種人。

那年,我三爺爺有事找我爸爸。我爸媽不在家,天已經很晚了,我和我弟弟就在院子裡等著父母。我們沒有吃飯,很餓。正好我三爺爺過去了。

他怕我們害怕,就陪我們一起在院子裡等。我們給他唱歌,他很高興,就給了我們五塊錢,讓我和弟弟去買吃的東西。

我爸媽說:「這村裡,也就你三爺爺對小孩子也這麼親切了。他真的是值得令人尊重的人。」

三十年過去了,我至今記得他笑眯眯的和藹。

血緣真的那麼重要嗎?

我的三爺爺在最艱難的歲月里收留了一個孩子,他把自己的口糧節省下來,委屈自己家裡的孩子,養大了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。

這個孩子長大了,有出息了,他從未想過要這個孩子回報,而只是單純地喜歡這個孩子過得好。

即使在他死前,他惦記的都是這個孩子。他希望這個孩子好好過自己的日子,不要被家裡的窮親戚拖累。

他跟這個「撿來」的孩子,沒有任何血緣,卻付出了最深沉的父愛。

而我這個叔叔的親生父母,在艱難的年代扔了孩子。這麼多年,只隔一個村子,他們卻始終沒有找過這個孩子。甚至沒想過來看看這個孩子過得好不好。

他們一直到這個孩子有了出息才過來,想要多佔點便宜。被拒絕後,就再也沒有登過門。

我這個叔叔,是他們的親生孩子,但是他們對他沒有絲毫的感情。

重要的從來不是血緣,是人性。

有些父母養子女,就是為了他好,只要他好,這些父母就覺得值得。而有些父母養子女,就是為了得到回報。你能回報他,你就是他的孩子,你不能回報他,你就是路人甚至是仇人。

我每次寫那些不好的父母時,總是會想起我三爺爺。

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好父母。他所有的付出,出於愛,而非想要得到回報。

可越是這樣的父母,養育出來的孩子,越是孝順。三爺爺的幾個孩子都很孝順,從未鬧過矛盾。

我曾經問過我爸爸這樣一個問題:「我三爺爺對這個孩子這麼好,其他孩子不會覺得不公平嗎?」

我爸爸說:「不會。因為你三爺爺對其他孩子也很好。更何況,你這個叔叔有了出息後,他們都沾了光。他們都感謝你三爺爺收養了這個孩子,讓他們在最艱難的時候,總有這最後的一條路可走。」

我始終覺得,真正的善良會變成路。

尤其是你的善良是給了那些值得的人,你本沒想過要回報,可那回報卻早已經在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