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型小說~飯在鍋裡,我在床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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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秦觀第一天來單位上班,楊柳的心就像三月裡被春風吹皺了的池水,鍍上了一層瀲灩的金色。

秦觀身高一米八二,風姿偉岸,挺拔的像一棵大白楊。關鍵這廝背景還很嚇人,他父親是市裡的一把手。他是下來鍍金的。

好色不是男人的專利。楊柳偷偷地看了秦觀十幾眼,從上到下,從直觀到想像。

下班的時候,飄起了雨絲。楊柳站在單位門口,等老公大哲開車來接她。這時候秦觀走了過來,很紳士地問她:「下雨了,要不要我送你呀?」

楊柳還沒有說話,大哲的車就到了。她沖秦觀笑了一下,上了老公的車。

坐在副駕上的楊柳,無法不把大哲和秦觀作一番對比,都是男人,秦觀看起來那麼爽心悅目,我老公咋就長得這麼醜呢?

楊柳嫁給大哲,是鮮花插在牛糞上最真實的寫照,當初覺得他有份體面工作,小學校長,會過日子,嫁得義無反顧。不曾想,結了婚,除了長相沒變,其他都變了,校長職位被人搞了下來,成了一名普通的語文老師,收入銳減,日子過得緊巴巴的。

生活就像淋浴,方向轉錯,水深火熱。

大哲掙的那三瓜倆棗,除了跟孩子買奶粉,剩下的連楊柳買衛生紙都不夠,工資遠不如楊柳高。困頓的生活,可以讓一個好丈夫變得更好,大哲對楊柳更加慇勤了,每天不見面的這幾個小時,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,害的楊柳上班都得帶著充電器。

可楊柳並不覺得這是大哲在關心她,她覺得這是大哲對她缺乏信心的表現,生怕她跟別人跑了。

兩口子剛進家門,屋裡一股腥臊的氣味就撲面而來。

婆婆說:「剛做好的一鍋米飯,你兒子往裡撒尿了。」

公公坐在椅子上,用一隻胳膊圈成半個圓,調皮的兒子就是圓中間的點。

楊柳頭都大了。生活看不到詩和遠方,眼前的苟且倒是滿滿一籮筐。

這天晚上,楊柳夢到了秦觀,那個令無數女人失眠的男人。醒來看看臃腫的大哲,一米六幾的個子,一百八十斤的體重,像極了演員曾志偉,可惜卻沒有曾志偉半分的才華。

2.

有人說,夢見一次,便能深愛十分。

兩個月後的一天,局長安排楊柳和秦觀一組,開始對下屬單位進行檢查。說是檢查,其實就是變相的吃拿卡要,每次下鄉,那些負責人就像是一隻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,對秦觀極具阿諛奉承之能事,目的只有一個,那就是把這個太子爺伺候好。

沒幾天,楊柳就跟秦觀熟絡了,兩個人甚至開始說起一些曖昧的笑話。

這天,在下鄉檢查時,秦觀喝多了,楊柳便充當了司機的角色。這天的雨很大,雨刷奮力地工作著,雨水仍然像是一條小河流順著車窗蜿蜒下來。

楊柳的車技不太熟練,沒辦法,只得把車停在路邊的草地上,自己爬在方向盤上假寐。

就在這時,秦觀醒來了,他輕輕把手放在了楊柳的大腿上,楊柳穿著一件緊身的天藍色牛仔褲,秦觀大手的溫度,馬上就溫暖了楊柳的骨髓。

楊柳渾身顫抖了一下,但是依然假裝睡著。她想拒絕,可是又期盼來一次風花雪月的出軌。

車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,彷彿這個世界只有楊柳和秦觀兩個人,楊柳忽然想時間停止,兩個人就此彼此溫暖,彼此依靠,多好。

女人的心裡住著一個天使,住著一個魔鬼。

秦觀的大手從楊柳的腿上拿開,順著脖子圈過來,微帶著酒味兒的唇在她的脖子上輕輕的吻著。楊柳忽然想起看過的一句話:他紅唇的顏色,就是我心裡的血。

「我從第一眼見到你,就知道我和你是來續上輩子緣分來的。」秦觀在楊柳耳邊呢喃,他的手已經順著楊柳低垂的T恤領口伸到了高不可攀的山峰之上。

楊柳整個人就像是一團麵糰,軟在了秦觀的懷裡。

秦觀接著說:「你家那個武大郎一樣的木頭,怎麼配擁有你這樣的仙女兒?」

秦觀一邊說,一邊努力地揉搓,像是要把楊柳整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。

楊柳在心裡嘆了口氣,她忽然覺得自己若是不出一次軌,真的就對不起自己這即將和終將失去的青春。

楊柳已經做好了以身飼虎的準備。

就在這時,楊柳的手機忽然響了,楊柳喘息著看了一眼,屏幕上「老公」的頭像馬上躍進眼簾。

楊柳沉思了大概一秒鐘,按了靜音。

秦觀的唇沿著楊柳白皙的脖頸一路向下,越過高山,趟過平原,沒有過多的停留,用牙齒輕輕地扣開了楊柳的皮帶。

就在這時,楊柳的手機忽然跳出一條簡訊,接著再次響起來。

那條簡訊是:老婆,我到你們單位,他們說你出差了,我在去接你的路上,把你的具體位置給我說一下。

車裡的曖昧忽然煙消雲散,楊柳沒了興趣,一把推開秦觀,把自己的T恤向下拉了拉,說:「他馬上就要來了,我們走吧。」

意猶未盡的秦觀顯然有遺憾,無奈地說:「這查崗的真不是時候,壞了我們的好事。」秦觀說完,頓了頓,從包裡掏出一一個首飾盒遞給楊柳。

那是一條十分昂貴的定製雞心項鏈,一生只為一人定製。

楊柳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女人,她不過是只想找個人好好愛一場罷了,對於愛,項鏈根本就不入她的眼。

這次箭在弦上的出軌事件,被大哲無微不至的關心及時剎車。

3.

回到家,大哲給憋著一肚子氣的楊柳商量說:「學校要組織幾個人去援疆,當然這些人必須是黨員幹部,而且要有領導經驗。工資翻番,時間兩年,回來後職稱上調一級,去還是不去?」

楊柳不耐煩地說:「你是傻還是傻?你有腦子,能思維。你有爹娘,能商量,這點小事給我商量一個屁!」

大哲坐在沙發上,紮著頭,木訥地像是一個雕像。

大哲對楊柳的慇勤備至,令她感到有些膩了。如果大哲真的去了新疆,那麼,她和秦觀之間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,肯定會跌宕起伏,一波三折。

楊柳甚至有些期盼大哲趕緊去援疆。

可是就在這節骨眼上,又一件事情發生了。

昨夜風疏雨驟,孩子感冒過度。到醫院一檢查,說是支氣管肺炎。大哲的課緊,楊柳急忙向單位請了假,專心地開始陪孩子住院治療。

十天之後,孩子出院了。

楊柳再次回到單位上班,迎面遇見秦觀和薛明媚兩個人有說有笑地上了車,而薛明媚的脖子上的那串雞心墜子的項鏈熠熠生輝。

薛明媚是單位一把手的女兒。

楊柳很是失落,孩子的一場感冒,讓她錯過了擁有一次美麗的傳說。

4.

大概兩個月後,楊柳剛到單位,就聽到一條驚天的消息,薛明媚死了。

兇手是秦觀。

薛明媚的死因,是她發現了秦觀在和她拍拖的同時,竟然還同時和好幾個女子不清不楚。薛明媚不能容忍,便開始和秦觀撕逼。秦觀自然不會束手就擒,鄙夷道:「我這串項鏈價值四十萬,我一共睡了你八次,這價格對得起你了。」

薛明媚被侮辱得體無完膚,盛怒之下,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刺向秦觀。秦觀抓住她的手腕,反手一揮,薛明媚的脖子裡便蕩出一片紅色的霧,眨眼之間就洇滿了世界。

楊柳的腿像是被抽了筋,軟軟地回到家,卻看到大哲在收拾行李。他的個子矮,在去櫃頂上拿拉桿箱的時候踩了一張凳子,一踮腳,凳子晃了兩下,楊柳忽然撲上去,緊緊地抱住了大哲的雙腿。她的臉緊貼著熟悉的溫度:「誰答應你去新疆的?」

大哲說:「那裡掙得多,而且領導也已經批准了。」

楊柳說:「領導批准了,我沒批准。」

大哲無奈地說,那好吧,我去和校領導打退,就說咱家上有老下有小,這個晉陞的指標就讓給別人吧。

5.

從校領導辦公室出來,夜空下起了小雨。九月的小雨少了輕浮,有些沉著。

大哲的手機忽然滴滴了兩聲。大哲打開,是楊柳的信息:老公,飯在鍋裡,我在床上。

我們曾經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,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然是內心的淡定和從容。

大哲關了手機大步往家走,他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。

(完)

作者:大道無言  編輯:斷十六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