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兒子，你賺錢花不了，好好照顧你弟弟」「呵呵，不」

01

和大林聊天的時候，能感覺到他的內心，沉澱著很深的悲傷，雖然名校畢業，雖然月入七八千，晉陞看起來也並不難，可是，生活似乎並不晴朗。

大林小的時候，媽媽負責照顧他，爸爸在外開車，開的是貨車，常年在外跑，和另外一個叔叔兩班倒，車行駛晝夜不停。

爸爸很少回家，回來也只是住兩晚，就是很多的時候了。媽媽帶著大林，日子過得還行，因為爸爸賺錢還挺多的。街坊四鄰好像都沒有大林爸爸賺得多，大家都羨慕大林媽媽有福。大林媽媽，每天做飯，收拾完就是打麻將、聊天，好像總是很閑。

大林七八歲的時候，突然有一天，家裡接了個電話，媽媽號啕大哭，然後拿著家裡所有的錢就走了，大林嚇壞了，卻一句話也沒敢問。

好幾天媽媽都沒回來，是鄰居家的阿姨照看著大林。大林吃不下飯，晚上嚇得不敢睡覺，卻也不敢說。聽大人們聊天，說爸爸出車禍了，好像在很遠的地方，媽媽要做一天的火車才能趕到。

半個月之後，媽媽回來了，神情憔悴，蓬頭垢面。媽媽說，爸爸沒了，媽媽趕到的時候，人就已經沒了。爸爸是長期疲勞駕駛，開車的時候睡著了，在高速上直接撞上了另一輛車，情急之下，急轉彎，又衝出了防護帶。對方傷得也很嚴重，爸爸是全責，人沒了，還要面臨賠償。

爸爸的老闆，有兩輛貨車，沒有大的積蓄，爸爸身上也沒有保障。雜七雜八的，媽媽也說不清，總之，人沒了，還欠了一堆錢。

02

爸爸走後，家裡的房子賣了抵賬，叔叔家又幫了一些，才算是風平浪靜了。大林說，那時候自己還小，具體也說不清，大致是這樣的。

媽媽沒有工作，帶著大林，日子越過越難。於是，媽媽就想著，再嫁一個。據說，相親看了好幾個，可人家一看媽媽帶著個兒子，以後還要給買房娶妻，也就都算了。

大林小學快畢業的時候，媽媽再嫁了。繼父看起來就不是好人，整天罵罵咧咧，前妻和他離婚了，有一個女兒，歸前妻。繼父說，自己凈身出戶，萬貫家財都給了前妻，所以，女兒也不必再付撫養費，自己對得起他們了，以後橋歸橋路歸路，自己沒負擔。

能幫大林媽媽養兒子，以後跟著他，吃香的喝辣的，都是好日子。大林媽媽，長得漂亮，帶出去也有面子。就這樣，媽媽帶著大林來到了繼父家裡。

兩年後，小弟弟出生了。繼父特別開心，說，自己就想有個兒子，他家終於有后了。那時，繼父到處打零工，幹活回來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、打麻將，家裡也是沒有積蓄。媽媽帶著兩個孩子，日子還是過得很難。

本想著，大林初中畢業就可以出去打工了，攢點錢，以後可以成家立業。可偏偏大林成績很好，媽媽不想他讀書，說負擔重，大學畢業還是找不到工作，自己沒本事賺錢，繼父也供不起。

大林說不清為什麼，可是，執拗地想讀書，說什麼都要繼續讀高中。繼父開始和顏悅色地勸，最後發現不管用，把家裡的東西摔了，還甩了大林一耳光，告訴他，滾，自己是不會供他讀書的。

媽媽哭了，說，繼父不好，可是小弟弟是他親生的，要是離了繼父，就是兩個兒子沒爹，她一個女人，怎麼養得起。

03

雖說上學好，可是，也沒見那些讀書人賺了多少錢，倒是花錢像流水一樣。現在畢業出去，一年也能賺一兩萬，再過幾年，有了經驗，還愁賺不到錢嗎。

媽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勸，說自己苦了大半輩子了，就等著跟著大林過幾天好日子，別再讓她為難了。

大林討厭媽媽這個樣子，她眼睛里的不是眼淚，是武器，是炮彈，每一發都能擊中大林的內心，讓他絲絲拉拉地疼，疼起來沒完沒了。

媽媽嘮叨久了，大林就咬牙切齒狠狠地說，媽，你說，我爸要是活著，會不會不讓我讀書，你們對我不好，當心他來找你們。

大林還是上學了，繼父真的沒有拿錢。媽媽打電話問了兩次，偷偷給了1000塊錢，說是自己偷偷攢的，只有這麼多，能讀到什麼時候算什麼時候吧，剩下的，她也管不了了。

那個時候，真的好難，班級一收錢，大林的心就怦怦跳，臉就又紅又綠，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顏色。

好在，叔叔每學期幫大林一點，假期大林再去打工，什麼活都干，學校還會有點補助、獎學金，就這樣七拼八湊地讀完了高中。

一個人置之死地，真的就是最差的情況了，大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拼，只是窮慣了，也拼慣了。還有，就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了，要是像繼父、媽媽那樣過這輩子，總是不想，總想給自己找個出路，雖然看不清前路，說不清未來，但是，就是朝著那一點點的光亮拚命奔過去了。

03

讀大學的時候，大林給媽媽打過電話，她好像特別害怕，總是擔心，大林下一句就張嘴要錢。大二的時候，大林回去過一次，媽媽好像剛被繼父打過，小弟弟也是特別的淘氣，囂張得很，也敢指著鼻子告訴大林，你滾。

大林看媽媽過得不好，也心疼。把兜里的錢都給了媽媽，媽媽收了，也沒問大林的日子接下來怎麼過。繼父看見大林的錢，竟然喜笑顏開地要和大林喝幾杯。

第二天早起，繼父的臉上就不耐煩了，生怕大林在家裡耗下去，媽媽也沒有很憐惜大林，甚至都沒問問大林這些年是怎麼過的。

大林第二天就走了，後來才知道，繼父把大林給的錢，都打麻將輸了。大林卻是一個學期，窮的差點沒賣血。

大林畢業后，留在了上海，公司管吃住，每個月7000元，有的時候，同事不願意加班，大林會主動頂替，這樣還能多賺點。大林平時不花錢，雖然賺的不多，但是一年下來也攢了幾萬塊。

媽媽打電話說，小弟弟讀初中了，家裡沒有錢，大林寄回去5000元。又過了幾天，小弟弟做了個手術，媽媽又管大林要了一萬。

後來才知道，這些錢，沒有花在讀書上，小弟弟上學和人家打架，都動了刀子。這些錢，都賠了醫藥費，要不然，人家非要追究刑事責任。媽媽怕弟弟有了案底，以後不好做人。

再後來，媽媽說，繼父要做生意，又借了兩萬，大林又給了叔叔一些，自己苦熬苦攢的幾個錢就差不多沒了。

04

大林是真心想媽媽能過上好日子，可，慢慢地，他發現，那個什麼都敢幹的弟弟，和一向胡作非為的繼父，就是個無底洞，自己根本填不起。媽媽性格懦弱，又好吃懶做，總想別人拉她一把，從此就過上好日子。

大林真的做不到。媽媽再打電話來要錢，大林說，媽，你別再找我了，我也沒錢，以後一分都不會給了。媽媽又哭了，大林心如刀絞，可還是漠然地掛了電話，後來又換了電話號。

大林說，自己存下了媽媽和鄰居的電話，等有一天，他們能明白道理，不把大林當作搖錢樹，或者媽媽老了、病了，需要人照顧的時候，自己會回去照顧她，報答母子一場的恩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