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蒂芬-庫里:一位被低估的非典型天才

隨著戰績一路向下,過往引以為傲的體系擦不出火花,再加上這回庫里的倒下,勇士的賽季走向了死胡同;王朝早已半傾的樑柱,也緩緩的粉碎崩塌,帶著整個時代的重量轟然而落。勇士還能在庫里的帶領再次崛起嗎?我不是神明,我不知道,但是你還記得嗎?這並不是史蒂芬-庫里第一次面臨這樣近乎絕望的處境。

 

「這場比賽我們不會輸的。把球交給我,我會贏下這場比賽。」這是詹姆斯-拉基第一次知道這個小男孩會說這種話。

詹姆斯-拉基是Queensway Christian College初中男子籃球隊的主教練,他們正面臨整季不敗的賽季終於要迎來第一場輸球的困境。時間剩下一分鐘,Queensway落後6分,拉基已經放棄比賽,他喊了暫停,只是為了安慰他努力的小小子弟兵們,希望他們能抬頭挺胸地打完這場比賽。可是隊里最矮的那個球員顯然不這麼想,他迸出那段話之前,拉基對這名小小球員的評語是這樣的。

「輕聲細語,沉默寡言,非常安靜而友善。」

但這樣一個14歲的矮小子,卻這樣突然說出了這樣近乎狂妄的宣言。而更驚人的是,拉基接受了這個建議。

「大家聽到了吧?把球給他,然後大家給他空間。」

暫停結束,大夥走上場,矮小子帶球過半場,直接在三分線外幾步的距離拔起來。守住一波進攻后,矮小子再次帶球過半場,這回矮小子直接在靠近中場Logo的地方拔起來。

「他連投了四五球全進,最後我們反倒贏了6分。」拉基這樣笑道。

 

 

對了,還沒有說的是,這個14歲、初中八年級的矮小子,在那一年賽季的場均得分是,50分。而他的名字,叫做史蒂芬-庫里。

Chapter One

從小就和父親混在NBA球星堆中的庫里,在NBA球場和NBA球員胡亂打著1對1的童年中,練成了超乎一般兒童的運球和抗壓性,以及極度超齡的遠見和成熟度。在碾壓整個多倫多的初中並結束不敗的賽季后,升高中的夏天,庫里突然告訴拉基他想改變投籃姿勢。當時才170公分出頭、50幾公斤的他,因為沒有力氣像強壯的小孩一樣投外線,所以他都是從腰部把球往上推出去。想起當下,拉基記得自己聽完是這樣想的。

「你都一場砍50分了,還想改投籃啊?」

但庫里非常堅持,他說為了高中以及大學,現在就必須開始修正。

是的,這個才初中畢業的小孩,已經在想著為了大學不吃火鍋、高中尾端不會受到改投籃的陣痛影響,得出他現在就必須改掉讓他場均得50分的跳投之勢這個結論。

 

但即便如此用心的備戰高中賽季,隨著父親戴爾-庫里的退役,全家搬回了夏洛特。庫里入學進Charlotte Christian高中后,他了解到了一件事,那就是遠在加拿大的不敗賽季,顯然在遙遠南邊的北卡州並不值得一提。當時僅5尺7寸的庫里最終甚至連校隊都沒辦法入選,只能先加入其他次級賽事打球。而事後回想他這樣說道:

「這件事教導了我去追求自己所想,別讓他人的話語阻撓你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。回頭去看,我唯一後悔的事情,就是我那一年沒有真的強硬去爭取校隊資格。」

而也正是在那飽受看扁的一年間,這個矮小的高一小子,默默地立下了他的夢想:未來一定要打進NBA。他要證明,所有人都低估了他。

在潛沉咬牙忍過高一后,庫里向校隊重新發起挑戰,而在他加入校隊后的高四結束之前,他帶領Charlotte Christian三度奪得地方聯賽冠軍,並三度打進州冠軍聯賽的季後賽。但那三年間,庫里並不是一路順遂,相反的,他面對到了比一般人更加強硬的挑戰。大家都知道這個不滿6尺的小瘦子是NBA球星之子,每個人都試圖挑他出來得分、每個人都試圖想把他的出手扇出場外、每個人都試圖想讓他在場上難堪。可是庫里沒有絲毫退讓,他不僅以實際的表現完敗對手,甚至還讓敵隊不得不針對他做出特別的防守調度。

在高四,庫裡帶隊闖進州總決賽的最後一戰,他逼得Greensboro Day高中拿6尺6寸的體能型前鋒去一對一對他執行Box-1防守。即便當時庫里已經長高,但仍只有5尺9寸,一個不滿6尺的控衛能逼迫對手做出如此程度,不難想象他的破壞力有多驚人。而最終這個近乎NBA式的防守待遇,讓庫里只拿下8分,並且在畢業前和州總決賽緣慳一面。

「我那時候還沒有足夠的力量。」庫里在當下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。

 

 

但這樣的想法,也並非第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。在整個高四賽季的過程中,他一次又一次在來視察的NCAA一級大學教練面前轟炸對手,其中還包含北卡的羅伊-威廉姆斯以及杜克大學的老K教練,可是來自一級大學的電話通知始終沒響過。事實上,這在旁人眼中或許並不意外,因為庫里並沒有進入任何一個高中球員評比的前100排名中,在幾乎所有的評比中他都僅得到三顆星,一個代表著大眾眼中他只是一個平凡中的平凡。不,應該說,這應該代表大多數人連史蒂芬-庫里這個人是誰估計都不知道,沒有人在乎。這就是三顆星代表的意義!

但就在這時,一通電話打來了,來自一級名校弗吉尼亞理工學院、父親戴爾-庫里當年就讀的母校,同時也是庫里從小最渴望前往的夢想大學。可是最終弗吉尼亞理工學院捎來的信息是:他們不打算提供給庫里獎學金,希望他以work on身份入隊。幾乎可以說是毫無保障,也完全沒有視他為球隊可能核心的意思。在會談過後,庫里陷入掙扎,顯然帶領高中從弱隊打進州決賽,和初中的不敗賽季一樣,並不會讓他在下個層級獲得任何的關注。

「他們就是這樣跟我說的,非常直接,說我想打下個層級的話得要更大更強壯才行。」

而多年後戴爾-庫里則如此回憶道:

「當時的他,就是個入不了一流大學眼中的矮小球員。」

是的,人們依舊質疑不滿6尺的他太矮小、依舊說他太瘦弱不可能打好下個層級的籃球,即便他是如此的統治著當下這個層級,依然無濟於事。過了4年,庫里用盡所有辦法改變自己,但周遭看待他的眼光,其實從沒改變過。

 

但隨即另一通電話來了,來自一所從1969年就再也沒贏過任何一場NCAA錦標賽、身處在NCAA一級中的弱勢聯盟的平凡大學——戴維森學院。

Chapter Two

致電后,戴維森學院主教練鮑勃-麥基洛普很快地親自來到家中拜訪,鄭重地承諾庫里會是球隊的未來藍圖之一。曾任職學校校長的母親索尼婭本來還半信半疑,但一番深談后她確認了一件事,那就是這個主教練是真的看見了世人當時所看不到的、庫里身上那不可思議的潛力。

數年後麥基洛普談起他第一次看到庫里打球是在拉斯維加斯,在那場比賽中,你以為庫里投進了無數的大號三分嗎?不,那場比賽他手感冰冷,連帶也帶不起球隊攻勢,不停地被夾擊失誤掉球。但比賽結束后,麥基洛普告訴其他人,他要招募這個小子。

「他從沒有放棄,從沒有展現出自己的挫折,從沒有被失敗所影響。因此我告訴自己,這鐵定是個會隨著時間成長的年輕人,因為他永遠活在當下奮戰。」

但如今追想當年,庫里卻認為那可能是他職業生涯最沒有自信的時刻,尤其是在大一開季前幾場他表現大起大落時,讓他不禁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還沒準備好迎接這樣的舞台?高一時和自己約定好前進NBA的夢想會不會只是個笑話?不過麥基洛普選擇站在他身邊,每當教練組有人開始質疑這個大一小子時,他就會說:

「請記得拉斯維加斯!我相信他!」

「即便我大一剛開始不停失敗的時候,他依舊不停在我耳邊砥礪著我,因為他比我自己更早看見我的天賦。」

 

 

於是,那個不滿6尺的平凡小子史蒂芬-庫里成為了戴維森的一員,並且就此在這間平凡的大學,掀起前所未有的、一點都不平凡的風暴。在大一賽季進入尾聲時,場均拿下21.5分,投進3.6個三分的庫里,成為了凱文-杜蘭特后隊上總得分第二高的大一新人,並且無懸念的成為所屬聯盟的最佳新人以及年度最佳陣容一陣。

麥基洛普並沒有將庫里作為進攻發動機來使用,他深知庫里最特別的是他那獨一無二的投籃能力,以及優秀的球場空間感。因此為麥基洛普他設計大量的無球掩護,並且給予他接到球后無限的開火權。而庫里也不負眾望,他可怕的點在於他不只是機械地穿越和掩護跑動,他更能細膩的觀察防守站位和移動方向:假如防守已經全部集中偏向在掩護出來后的位置,他就瞬間反向折回另一邊,或是突然轉而從第三個方向衝出去接球出手,且不論出球者多貼近他,以及他接球時和籃筐的角度有多彆扭,他都能在幾秒內轉身正對籃筐起跳同時順勢把球投出去。

無法用常理預測,卻又精準無比,這就是來自戴維森學院的史蒂芬-庫里。他的恐怖之處,同時老天似乎也看見了庫里的執著和信念。

大一的他長高到了6尺1寸,並且在升大二的夏天告訴媒體,他覺得自己還在成長,他還能在拉高。而後他果然又長高到了現在的6尺3寸,一個標準的NBA一號位身高。從高四的不滿6尺到大二的6尺3寸,並且在健身房中鍛煉得更加強壯厚實的庫里,轉眼間從和NBA無緣的瘦小砍將,成為了一名真正上得了檯面的大學球員。

 

身體和心靈都準備好的庫里在大二再接再厲,不僅帶領戴維森學院拉出一波瘋狂的22連勝,更再次闖進了NCAA瘋狂三月,同時單賽季162個三分球至今仍是NCAA的記錄保持著,並在進入錦標賽后以單場40分、8個三分,包括最後一分鐘反超比分的三分C&S表現,往上逆襲了日後產出三名NBA球員、排名第七的岡薩加大學,而這同時也是戴維森學院從1969年後第一場錦標賽勝利。同時在滿場的歡呼中,庫里確定勝利后振臂怒吼的畫面,無疑也是他從NCAA一個南邊小聯盟的得分好手,正式走進全美球迷眼中的第一個畫面。

但,你以為戴維森學院的驚奇就停在這了嗎?在那之後,庫里又以單場30分淘汰了擁有羅伊-希伯特、排名NCAA第二的喬治城大學,再以單場33分淘汰了一樣日後產出了三名NBA球員、排名NCAA第三的威斯康星大學。突然之間,戴維森從一所快40年沒贏過錦標賽的學校,變成了打進八強賽、一路碾壓高順位種子的強隊殺手。

但在擊敗第二第三種子后,戴維森面對到的是該年的第一種子,擁有多達7人日後成為NBA球員的終極強隊堪薩斯大學。可是即便如此,戴維森也沒有輕易退讓,比賽從開場一路纏鬥到最後一分鐘,戴維森落後5分。而堪薩斯把籃板球發出界外后他們從底線發球,庫里接到球后隨即飆中三分,將比分改為57:59;下一回合堪薩斯沒有打進,庫里本有希望在終場前投進扳平或反超比分的一球,但是他遭遇到了堪薩斯2~3人的包夾。最後不得不將球傳給隊友,而隊友只好倉促的投了一個超遠三分。最後戴維森以2分惜敗給堪薩斯。

 

驚險贏下比賽的堪薩斯最終拿下了該年的NCAA冠軍,但即便止步八強,場均32分3.3籃板3.5助攻、帶領不被看好的低順位種子一路力抗第三第二和第一種子球隊,那個一臉無害、破壞力卻無比駭人的娃娃臉小子,卻也從此成為了全美籃球界矚目的對象。

而這,則無疑是史蒂芬-庫里這個名字,終於進入多數NBA球探眼中的起點。

Chapter Three

升上大三之後,由於陣中控球後衛賈森-理查茲畢業,麥基洛普順勢將庫里從得分後衛移到控球後衛。當時麥基洛普或許並沒有想太多,單純只是由於一號位人手不足而做出這樣的決定,但他應該沒料到的是,這個位置的轉移徹底改變了庫里未來的球風樣貌。

以結果來看,老實說,庫里在大學最後一年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名最好的控球後衛,已經擔任跑位射手多年的他仍在適應這個位置的任務,以及統合串聯全隊這個沉重的責任,他從過往的Off Screen直接投射轉變成更多擋拆持球Make Play。雖然得分來到28.6分,成為NCAA得分王,而是缺乏更刁鑽的運球、更強勢的禁區終結,以及更快速的傳球判斷等等問題,卻也讓他整體效率來到大學三年最低,也為他在2009年的選秀中埋下了一個問號:庫里的投射能力,跑位能力,空間感毋庸置疑;但同時他的防守最好的程度也就是無功無過,而他能否在NBA穩定擔任控球的球員仍舊成疑。

霎時之間,這些球探的評價讓庫里看起來不過只是好一點的JJ-雷迪克,只是因為身材體能比較接近常人,卻能夠在大學砍分而讓群眾為之瘋狂的學生王子,而非一名真正會在NBA掀起風浪的存在。最終帶著滿滿的不確定性之下,庫里決定走向NBA選秀大會。

 

庫里在2009年選秀中以首輪第7順位被選中,有趣的是摘走他的勇士事前根本沒和他試訓過,甚至還有不少小道消傳出他們已經內定要選走大個子喬丹-希爾,更別說勇士陣中還有另一名得分型控衛蒙塔-埃利斯。種種因素也讓許多專家認為,選擇庫里是為了拿去和太陽交易全明星前鋒阿瑪雷-斯塔德邁爾。這樣的傳聞甚囂塵上,而對比起庫里一路的刻苦鍛煉,以及神賜一般的持續抽高才讓他得以走進NBA的視線中,如今中選后卻廣被認為只是交易配菜,似乎再是諷刺不過。

但交易傳聞大為流傳的數日後,主教練唐-尼爾森決定親上火線闢謠:

「我們選擇他,是因為他是一名極佳且適合我們體系的球員,他哪裡都不會去的。」

這,或許是庫里是自麥基洛普后,第二次得到真正的信任,真切相信他的價值、看見他的努力,並給予他相應機會的信任。而勇士的這一份信任,獲得了極為迅速的回報。庫里雖然大三才投入選秀,但任何能在21歲的年紀,並在NBA這樣的殿堂只磨練了半個賽季,就把自己的成績提升到場均22.1分5.5籃板7.7助攻的球員,絕對是屈指可數。

在賽季尾聲。庫里不只完成過36分10籃板13助攻的三雙,以及單場42分等數據上的壯舉,甚至第一年就以166個三分打破NBA的新秀三分記錄。同時在大三一年的控球磨練,讓庫里的一號位技術在進入新秀年剛好完美銜接,本來就非常好的空間感搭配上逐漸成熟的半場閱讀防守,讓他的傳球視野徹底打開,無論在擋拆後跟進大個子配合,還是no-look pass瀟灑分到弱側射手位,他都做得非常流暢、毫無遲疑。加上那奔放卻又精準的三分出手,讓庫里一時之間成為了球迷眼球追逐的對象。

 

即便最終因為遇到場均繳出20+5+5的泰瑞克-埃文斯,讓庫里和最佳新秀失之交臂,且勇士的戰績也並未隨著他的好數據而有所起色、依舊止步在西部倒數,甚至戰績還比上一年退步,但庫里對於比賽的影響力肉眼可見,他下場后勇士的助攻率會跌至全隊最低的52.2%,進攻效率也會隨之跌至全隊最低的103.1。比起球風更偏向終結者的埃利斯,庫里更像是那個能串聯強弱側、統合全隊的指揮官。而這個事實,也無疑是賞了去年選秀時,認為他不是個好控球的球探們一大巴掌。

但庫里並不打算停下腳步,他在夏天積極訓練,同時還和美國隊一同出征2010年男籃世錦賽。當被問到是否需要讓身體休息一下時,他這樣笑道:

「要休息之後多的是時間,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。美國隊的天賦經驗是世界最棒的,我希望能在這裡學到作為控衛和射手的更多面向,回去幫助球隊。」

在有如鄰家大男孩的微笑背後,庫里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篇再勵志不過的人物傳記,他曾飽受低估和質疑,卻仍力爭上遊,開創出進入NBA的道路,並在入行短短一年內就徹底的證明自己的實力。庫里並不完美,但就是因為他的不完美,才讓他的成功如此迷人。

 

許多媒體球迷都如此津津樂道的傳頌者。但殊不知,這才是庫里下一個考驗的起點。

Chapter Four

經過一個夏天的備戰,準備迎接第二年挑戰的庫里,在季前賽傷到了自己的腳踝,不過並沒有任何顯著傷病史的他並不以為然,勇士也評估這只是無礙的小傷,庫里仍舊繼續出賽並迎來2010~11賽季的開季。

但就在開季第二場面對快船的比賽中,庫里已經受傷的腳踝再一次踩在布雷克-格里芬的腳上,當場就被扶下場沒再回歸。可是休息兩場比賽后,庫里旋即選擇再度復出,並在其後17場比賽仍舊繳出場均21.2分5.4助攻的數據。

但事情並沒有因此停住,在12月5日對上馬刺的比賽中,庫里短短兩個月內第三度扭到同一隻腳踝。更糟糕的是,這回他連踩到任何人的腳都沒有,而是帶球急停的時候就在沒有外力施加的情況下,腳踝像是突然散掉脫力似的往外扭傷。直到這時,大家才意識到了事情好像不太對勁。

 

雖然庫里仍舊在休息六場比賽后回歸,而後在傷病疑慮下打完這個賽季,留下了18.6分5.8助攻以及44.2%的三分命中率的持平數據。同時再一次成為全隊下場後攻守效率凈差會跌至最低的球員,甚至進一步成為首發中唯一一個手攻守效率凈差是正值的球員。與此同時,另一名主將蒙塔-埃利斯雖然數據持續維持高點,卻也連續兩個賽季成為下場后反而全隊攻守效率會顯著提升的存在。

不過庫里有實質影響力是一回事,他的腳踝在連續地傷停和復出后似乎有些問題,這仍是不爭的事實,賽季一結束他立刻進行了腳踝韌帶的修復手術。而在庫里修復腳踝的期間,勇士也經歷了人事上的震動,主教練由馬克-傑克遜接任,高層也有所改組,找到了年輕的鮑勃-邁爾斯進駐管理層。不過有趣的是該年夏天,勇士以首輪11順位選入了另一個該屆最佳射手,來自另一所弱校華盛頓州立大學的克萊-湯普森。在媒體已經為庫里和埃利斯這對后場是否正確爭論兩年的同時,再選進另一名得分為主的後衛?

 

沒錯,隨著人事上的變動,勇士究竟會如何敲定他們的陣容也隨之暗潮洶湧。夏季多次傳出勇士打算交易浮現傷病史疑慮的庫里,甚至老闆一度脫口說出庫里並非非賣品。而對此,庫里只是淡然地表示:

「我清楚這個狀況,我可能會成為交易的包裹之一。但這就是你在職業生涯中會面臨的事情,在這個商業聯盟中,你必須習慣它。」

即便最終庫里還是安然在勇士留到了開季,但老天似乎不打算輕易放過他,開季前的最後一場季前賽,他又再度扭傷了腳踝。即便後續檢查並無大礙,讓庫里仍舊正常地在開季后出場。但短短六天後,開季第二場比賽,他又再次扭到了腳踝。而因此缺席一場比賽並復出后,不到兩周,庫里第三次在面對馬刺的比賽中扭到腳踝,並且這次檢查結果不甚樂觀,讓他直接在板凳上作壁上觀了兩周。

 

在這段期間,人們對於庫里的信心開始悄悄的崩解,無論他的腳踝變得如此易脆是誰的問題?什麼原因?重要的是,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什麼平凡接近常人的球迷王子,也不是從三星高中生成為一流大學明星的勵志故事。他,是一個NBA球員,是一支充滿天賦、急需兌現的NBA球隊里的球員;但他,卻也是一名無法正常出場、三天兩頭就會在比賽中段被扶進更衣室的NBA球員。而這,顯然並不勵志。

有關庫里的交易傳聞再次開始揚起,甚至這回討論的已經不是「是否可以考慮有關庫里的交易」,而是「如果交易了庫里里可以換到誰」的問題,並且勇士自身也因為陣中球員的不穩定出場,在易帥后戰績依舊跌跌撞撞。開季前馬克-傑克遜揚言會讓球隊重返季後賽,來到一月中旬時球隊卻僅有5勝,雖然這是個縮水賽季,但不滿4成的勝率看起來並不像是季後賽球隊該有的開季。

最終在漫天的交易傳聞中,庫裡帶著踝傷的疑慮在一月底重新上陣,卻又在三月初再度扭傷腳踝。即便下一場他選擇強行出場,但出賽9分鐘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,他不行了!在留下3投0中的數據后,庫里宣布賽季報銷。而就在他報銷的幾天後,NBA的季中交易截止日之前,勇士官方宣布他們將和密爾沃基雄鹿進行交易,而送出的對象是蒙塔-埃利斯。

 

頓時球迷一片嘩然,認為庫里在勇士時間已盡的專家更是跌破眼鏡。但這筆交易代表勇士對庫里投下信任票嗎?並不盡然。事後根據不少內部消息指出,勇士事實上更希望尋求到庫里的交易方案,問題是沒有球隊敢接手這個脆弱、像是上場運個球就會拐到似的腳踝。對,諷刺的是,庫里留下的理由不是因為他比較好,而是因為,他,比較糟。而再一次的,這顯然並不勵志。

在那之後,勇士以34.8%的勝率、西部倒數第三的成績作結,並在選秀大會中抽到了第7順位,最後意外的撿到了前年的全美第一高中生哈里森-巴恩斯,即便在北卡的兩年,巴恩斯普遍被質疑他的個人技術以及領導能力。但在勇士兵荒馬亂的那個當下,許多球探專家也開始相信巴恩斯有機會接下勇士未來一哥的位置,或至少,他將會和庫里有一場良好的一老大競爭。

這次,人們對於這位兩年前曾風靡球壇一時的娃娃臉小子的信任程度,已經跌到了低點!或者說,跌到了最低!畢竟他在08年錦標賽爆紅之前,人們根本不認識他,又何來信任度的比較呢?

如果從當時來看,史蒂芬-庫里非但不是一個勵志故事,反倒更像是一場催淚故事。因為他曾經如此勵志過,如今殘酷的現實,卻讓世界轉而開始背向他。但有一個人並沒有放棄他,而那個人正好在這風聲鶴唳的夏天當上了勇士的總經理,那個人就是鮑勃-邁爾斯。

 

夏季尾聲被問到是否和勇士談及延長合同時,庫里如此說道:

「我不會用『哦,他拿到這個金額,我認為我應該要拿更多』這種看法來衡量自己的合同,我相信在NBA談合同更注重的是簽約的時間點、大環境的狀況以及對球隊有無幫助。」

不過即便如此理性的看待這件事,他仍舊強調自己手術以及康復后已經完全痊癒,也提到邁爾斯已多次親自視察他練習的狀態。

「我已經和鮑勃談過合同的事了,我告訴他,如果他們最後想把合同移到明年夏天處理,那我只要明年健康打出好的賽季,就可能會引起全聯盟的興趣,我的合同金額可能會提高不少。如果我是勇士隊,我會現在就給出一個合理的價碼,把我留下來。」

我們先不事後諸葛亮,但不得不說,庫里簡直就像是個預言家。至少這段話,邁爾斯絕對是聽進去了。在開季前的10月31號,勇士宣布和庫里簽下一紙4年4400萬美元的續約合同,而這份合同如今我們都知道,它成為了NBA史上最值回票價的合同之一。

 

Chapter Five

在勇士以105:89擊敗明尼蘇達森林狼,確認自We Believe時代以來首次重返季後賽的那個瞬間,人們終於想起了欣賞史蒂芬-庫里打球,享受他那充滿靈性的突傳結合、無比自在流暢的外線投籃是多麼的令人心醉;人們終於想起來史蒂芬-庫里有多麼強大,或者說,健康的史蒂芬-庫里有多麼強大。

唯一健康的新秀年,庫里創下了新秀的三分紀錄;下一個完全健康的賽季;他就直接打破了由雷-阿倫所創下的NBA單賽季三分球記錄。

且這一回不只是個人數據上的成功,擺脫去年嚴重的傷病後,勇士突然發現自己擁有一組極佳的五門齊陣容:健康的庫里是聯盟最佳的指揮官之一、克萊-湯普森是新生代最冷血的跑位射手、體能強大的新秀巴恩斯完美補上了側翼3D的位置、大衛-李成為球隊策應和禁區得分的中樞、交易埃利斯換到的安德魯-博古特則是勇士籃筐的終極防線,還有從板凳出發打第三後衛、在季後賽屢屢成為騎兵的全能第六人賈瑞特-傑克。這組陣容從發動機、接應點、內線得分到內線護框,一組傳統陣容中所需的功能一應俱全。

 

在庫里靈動的控傳領導下,勇士輕鬆突破首輪,推進到了第二輪才和馬刺血戰六場后飲恨而歸。其中面對馬刺系列首場的44分11助攻,各種不講理的外線轟炸,把過往頂級球星在heat check時才會選擇的出手,變成一種正常的得分手段,更成為了球迷瘋狂傳閱的話題。

但下一個賽季,在失去第三控衛傑克、季後賽博古特又無法上陣之下,勇士面對到整體實力更加均衡的快船,最終在滿城高度希冀之下,居然首輪就慘遭淘汰出局。那一年即便庫里將助攻數推升至生涯新高的8.5次,但卻仍遮掩不了面對團隊防守優秀的一級強隊時,缺乏先天體能優勢的他和湯普森,在擋拆后沒辦法一步突破防線,沒辦法穩定為球隊殺出重圍、突破僵局。最終只能淪於在外圍苦苦嘗試更高難度的出手。在常規賽期間有35.3%出手來自open和wide open三分,並且命中率有43.8%的庫里,在與快船系列賽期間被迫出手了高達18%比例的受干擾三分,而這些出手的命中率僅有25%。

以射手型雙槍為主體的球隊沒辦法奪冠,這樣的質疑如烏雲般籠罩在勇士頭上。而作為這個質疑的回應,在一確定淘汰后,邁爾斯立即宣布開除主教練傑克遜。這個決定在當時絕對是令人震驚的,一名教練帶領數年積弱的球隊來到51勝,卻火速地被炒掉,不只球迷跟專家無法理解,甚至連庫里本人也跳出來力挺主教練。

 

但這卻無法改變即成的事實,心意已決的邁爾斯,在夏天找來了在NBA並無執教經驗,只做過評論員和總經理職務的史蒂夫-科爾來取代帥位。沒有人知道邁爾斯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,不過就像庫里那份在當下看似驚險的合同一樣,他顯然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。射手型雙槍很難在季後賽有所成功,這是不少人都相信的說法。但也許,這並不是射手型雙槍本身的錯誤,而是正常的體系沒辦法引出這類組合最大的威力。擋拆進攻,難道還不是這類球員最佳的系統嗎?而史蒂夫-科爾上任后,他給出的答案是:為什麼要讓庫里苦苦在擋拆後為他人創造機會?為什麼不是全隊一起為他這個史上最佳射手創造機會?

2014~15賽季,他提拔了二輪選秀出身的全能前鋒德拉蒙德-格林,佐以博古特以及板凳上來的安德烈-伊戈達拉等全能型好手,讓庫里和湯普森以無球為進攻起手式,不再以後衛持球擋拆為起點,而是利用他們的跑位撕裂作為起點來解放出勇士全體的進攻。從數據上來看,庫里每回合持球時間從13~14賽季的7. 4秒,一個聯盟第10高的數據,到了14~15賽季變成5.6秒,幾乎是聯盟先發控球最末。

這個變化,轉眼間讓勇士從傑克遜時代聯盟使用最多擋拆的球隊,成為聯盟中最少使用擋拆這個現代顯學的球隊。過去球在庫裏手上,封鎖他突破的路線就是封鎖了他;如今他手上沒有球,突然之間他的每個動作、每個腳步、每個移動都是威脅。只要他踏上球場,無時無刻都準備得分,就像是回到戴維森陣中,回到2008年錦標賽以下克上、大放異彩的那個時刻,專心致志地運用自己絕佳的空間感,在人牆中來回穿梭,時而變速衝刺、時而突然掉頭、時而從意想不到的地方衝出來,詭譎莫測的跑位路徑,加上隊友紮實的掩護,在暌違多年後終於再度地、徹底地解放了庫里自小深植其靈魂中的射手血性。

 

不只如此,在經歷大學最後一年到NBA前面五年的控球磨練后,如今的庫里衝出重重掩護接到球時,不只能立刻拔起轟炸超遠三分,還能在電光石火之間閱讀防守,下球二次突破后做出大學時他辦不到的妙傳判斷。是的,在新體系下的史蒂芬-庫里,就像是過往不停與質疑低估奮鬥,從底層一次次學習、累積、內化的所有技能,全都得以同時展現出來,最終極完全體的他。

而這樣跳出過往框架的體系,不只是引發了終極形態的庫里,也衍生出了勇士永留歷史的死亡五小,同時,更為籃球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時代。不論是進攻上五小帶來的大三分時代,或是防守上五小於引領起的大換防時代,亦或是整個聯盟觀念上傳統五個位置徹底模糊化的全新想法。勇士不止在往後的5年奪得3冠,更毫無疑問地徹底改變了聯盟攻防概念。

不管你是不是勇士的球迷,你熱不熱這兩三年間的當代攻防系統,你都必須承認,金州勇士和史蒂芬-庫里,是當代籃球的引路人,是這個時代的形塑者。也就是說,他們是一個時代的標誌。在鮑勃-邁爾斯大膽換帥,史蒂夫-科爾步上教壇,並在訓練中第一次和庫裡面對面侃侃闡述他的想法時,他們曾意識到自己將辦到什麼樣驚人的事情嗎?

 

可能有。也可能沒有。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,當14~15賽季庫里在主場球迷歡聲雷動之下緩緩步上甲骨文球館時,那,便是這名曾如此瘦弱、被嘲笑,但卻永保NBA夢想的小男孩,翻開他最偉大篇章新頁的瞬間,而在那之後的,就是世人都耳熟能詳的歷史了。

Chapter Six

回過頭去看史蒂芬-庫里一路走來的歷程,你很難不理解為什麼他會成為新一代追逐的對象,因為他太真實了,他沒有任何壓倒性的天賦,但同時他卻也不是最完美的勵志故事,你要說他的故事是完完全全靠自己一手創造嗎?老實說,庫里依舊是相對幸運的一個人。

他在大學時的抽高是他得以進入NBA的關鍵,他遇見邁爾斯這樣信賴他的總經理是他沒有被放棄成為浪人的原因,最終他擁有科爾這樣具備遠見的教練,更是他得以從明星球員進一步成為時代象徵的理由。但我想也正是因為他如此努力不懈,始終保持心中的信念,邁開步伐勇敢追逐自己的夢想,最終獲得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幫助,成就了最巔峰的偉大,而這樣不完美的故事,也許才顯得更加真實。畢竟,在這世界上的成功,真的有誰完全沒獲得任何援手嗎?我想是幾乎不可能的。

 

許多人認為在遇見科爾的體系之前,庫里並沒有這麼偉大,而必須坦承這應該算是事實,因為事後來看,我們的確可以知道,能辦到改變時代這件事,絕不是單靠庫里一人。但是,倘若勇士沒有庫里,卻也絕對沒有辦法改變時代。這,也是無法撼動的事實。所有人缺一不可,誰都不能缺席,彼此互相扶持、相輔相成,這才是勇士王朝的根基所在,也是庫里強大的根基所在。一路上穿越障礙、累積實力,最終在夥伴的幫助下成就歷史,而我想最美的故事,也不過就是如此了。

就像親眼見證自己的子弟兵成為NBA史上最棒的球員之一后,鮑勃-麥基洛普告訴記者的想法一樣:

「他,曾踏上球場為我們創造了滿滿、有如寶藏的回憶,不只是那一年(指08年錦標賽),更包含了前一年大一賽季以及往後至今的每一年。而每當他又為金州勇士創造出偉大的事迹時,我們腦海中就會想見那些他和我們之間的回憶,然後彼此相視一笑『嘿,還記得他也曾幫我們辦到過那樣神奇的事情嗎?』」

而時至今日,從庫里在父親的陪伴下初次踏上籃球場,手中抱著一顆和他身體一樣大的籃球,並展開一場證明自己的旅程,將近30年之後,仍然有大批大批的人們在貶低、無視、對他的偉大雞蛋裡挑骨頭,不過我想這也正是庫里真正偉大之處吧!

他的偉大即便如此真實,但卻並不典型,而這樣的偉大也許會讓他終其一生,甚至更往後的好幾世,都將不斷被懷疑、被挑戰。但這,無疑就是他故事的精髓:永遠如此被低估,但卻從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。如果說這樣的堅持和執著,也算是一種天賦的話,那史蒂芬-庫里毫無疑問是一名天才,一名非典型的天才,一名被低估的天才!

 

而現在,讓我們把時間轉回到文章開頭,在勇士王朝面臨崩塌,庫里似乎要開始走出神話的現在,往後的一切將會如何續寫?我想,那應該就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的,關於史蒂芬-庫里的下一篇傳奇故事了。